曹咏吴

2023年6月

我1960年秋从西南师范学院数学系毕业,分配到重庆大学任教。那时“重庆大学高等数学教研室”(以下简称“高数教研室”）隶属于电机系。高数教研室主任是施铎(1908-1970),副主任是李茂林(1931--2018),我受命秘书。施先生毕业于金陵大学,“文革”中被迫害致死。李先生毕业于重庆大学。高数教研室有教师46人,其中党员7人[注1]。

1961年中共中央批准下发《教育部直属高等学校暂行工作条例(草案)》(简称《高教60条》)。学校贯彻《高教60条》,以教学为主,努力提高教学质量。在教学中充分发挥教师的主导作用,保证教师每周六分之五的业务工作时间。校系领导深入教学一线和基层抓教学工作，高数教研室在此过程中积极发挥作用。例如,1964年上学期电机系召开的全系教学经验交流大会上,高数教研室就有两位教师在会上作了交流发言。在系举办的教案展览中也有数学教案参展，我的高数习题课教案也参加了展览。我1963年下学期任电力专业1963级的教学和班主任。学期结束后,系上要我汇报班主任工作。我写了汇报材料交到系上后，系主任江泽佳(江先生1982年至1986年任重庆大学校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亲自审订我将在全系教学经验交流大会上的发言稿。他说材料生动,你也要讲生动。该篇发言在当年召开的中共重庆大学党代表大会上又由电机系总支负责人作了发言。该学期学校党委书记兼校长郑思群在系主任江泽佳的陪同下深入到课堂上听了我的课。我深感校系领导抓教学工作非常深入细致。

1966年五月“文革”开始后,高考招生停止,学校停课。教师无课教,学生无课上,白白浪费光阴,虚度年华。

1971年9月13日林彪反党集团垮台,教育这个“文革”重灾区出现一线希望。1972年春高校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学制三年。招收的学生,学历参差不齐,有初中学历,甚至小学学历。为了适应新情况,学校成立基础部,辖五个教研室：分别是数、理、化、外语和体育教研室。数理化和外语教研室各派了两名教师到清华大学绵阳分校和成都的一些高校学习取经。高数教研室我和伊亨云参加了这次学习取经。

1975年春取消了高数教研室,将教师分配到各系的一些专业教研室。美其名曰“加强数学为专业服务”,实际是削弱了数学教学质量。

1976年10月祸害党、国家和人民十年的“文革”结束。党中央拨乱反正,各项事业恢复正常秩序，高等教育走上正轨。1977年11月11日下午基础部召开大会,宣布成立高等数学教研室,同时任命了各教室主任。高数教研室主任张泽泮,副主任李茂林、曹泳吴、杨万年。

高等教育各方面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开展起来。1977年10月教育部决定恢复已经停止了11年的全国高等院校招生考试。录取的1977级学生于1978年春季入学。我们高数教研室招了1977级师资班,并于1978年创办数学专业开始招生。

教育的春天开始了,全国性的活动也逐步开展起来。1978年9月在杭州莫干山召开高等工科院校“工程数学审稿会”。谢树艺、曹泳吴代表重庆大学参加了这次会议,谢树艺编的《场论》也在这次会上通过审稿出版。会后我们去同济大学、上海机械工程学院走访学习,听了苏步青先生关于用数学解决企业中产品设计问题的录音报告；去复旦大学看了在那里进修的朱继生、华天瑞两位老师。那年朱老师已50岁,可见“文革”后高涨的学习热情。

1980年3月,我和杨万年参加了在清华大学召开的“制定高等工科院校应用数学专业教学计划”会议。从此工科院校办的“数学专业”统一规范为“应用数学专业”。会议中请了中科院数学所关肇直(1919-1982)先生介绍国内外应用数学发展状况和办应用数学专业的意义。关先生是中国应用数学的奠基人和开拓者,是中科院学部委员(后来称“院士”），曾任中科院数学所党委书记、副所长。他说我完全拥护办应用数学专业,对高等工科院校应用数学专业教学计划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他说:我想不要应用数学专业的课程与北大的有本质的差别,如果培养的应用数学工作者没有严格的训练是上不去的。面要宽些,但不要讲得太多、太深、太细。如实变函数讲到勒贝格(Lebesgue)积分,复变函数讲到柯西(Cauchy)积分和留数,近世代数讲到群、环、域就可以了。外语只学好英语一门,其他西方语言不难学。主要培养思考方法和创新。后来,我们重大应用数学专业的课程设置和学时基本上贯彻执行这次制定的教学计划。

1982年秋为了适应教学需要,高数教研室一分为二,成立新的高数教研室和应用数学专业教研室。新的高数教研室仍叫高数教研室,主任张其俊(1918-2007),1945年毕业于重庆大学,副主任曹泳吴,1960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应用数学专业教研室主任李平渊(1927-2023),1949年毕业于重庆大学,副主任杨万年(1936-2023),1958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李平渊先生的同班同学陈重穆(1926-1998)先生是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曾任西南师范学院数学系主任、西南师范大学校长,重庆数学会理事长、四川省数学会副理事长和四川省职称评审数学组组长。我曾有幸四次受教于他。第一次是我读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末的高等代数口试考试,他是我的主考老师，整个过程他只说了两个字:很好，然后在成绩册上写上一个字：“优”（口试成绩采取四级记分制:优、良、及格、不及格)。第二次是他教我们班的“概率论”课程,从公理出发演译出整个内容。第三,四次是我大学四年级的最后一学期,两次跟随他去企业和工厂搞科研。这学期我本来任务重，因为除了随班学习外,我还选修了“实变函数”和“近世代数”两门课,另外系上还派我兼任二年级一个班的高等代数习题课和辅导。但是我还是乐于接受系上派我去跟随陈先生搞科研。陈先生很朴实,和我们学生同吃同住。在企业搞科研那一次和我们一起晚上睡楼板地铺。我想为他弄一个床铺,但他坚决拒绝了。

1984年下学期成立应用数学系，党总支书记胡光煦(1933-2011)，副书记杨大地。系主任杨万年(1936-2023)，副主任王文英、刘松(1930-2022)。胡光煦1960年毕业于重庆大学电机系,留校任教并担任电机系党总支副书记。1964年周总理亲自提议创建的隶属外交部的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成立，在全国一些重点高校抽调干部支援该校。胡光煦于当年调入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任系的党总支负责人,“文革”中受冲击,被打成“走资派”。1970年回到重庆大学工作,先后担任电机系、自动化系、基础科学部(外语、体育两个教研室划出基础部后,基础部改称基础科学部)党总支书记。1984年下学期基础科学部撒消,分别成立应用数学系及相应于物理和化学的系。胡光煦任应用数学系党总支书记，同时任中共重庆大学党委委员。杨大地1982年毕业于重庆大学应用数学专业，1978年他以重庆市高考理科第一名考入数学专业。杨万年1958年四川大学数学系毕业，分来重庆大学任教,曾任高数教研室、数学专业教研室副主任。王文英1955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数学系,留校任教。1972年后调入重庆大学,曾任基础部、基础科学部副主任。刘松1956年毕业于四川大学数学系,分来重庆大学任教。我1991年第二学期至1997年第二学期任应用数学系党总支书记。党总支工作就是实际为师生服务,把他们放在心中的最高位置,每当为他们解决一个实际问题,特别安心。任职期间参加了中共重庆大学第九届(1993年3月）和第十届(1997年1月)两届党代会,并担任大会主席团成员。之前我任函数论教研室主任、党总支委员。

应用数学系成立以来,培养了数以千计毕业生。他们在各自岗位上为国为民尽力,作出自己的贡献。例如先后本科或硕士研究生毕业的张世清、杨新民、杨翠红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了卓越贡献。张世清的论文在国内外顶尖数学期刊如《中国科学》《数学学报》《Annals of Math》上发表或被引用。他和周青合作的论文被法国著名数学家A.chenciner在2002年的国际数学大会上的报告中多次引用并高度评价。他活跃于国内外学术午台,不仅受邀在知名大学,如Princeton大学、西南大学等做学术报告,而且积极支持地方学院的发展,如受邀去宜宾学院做学术讲演。他的专著《泛函分析及其应用》已由科学出版社出版。

写到这里,不胜感慨,时光荏苒,沧海桑田。高数教研室从上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办数学专业,中途夭折,到改革开放后办应用数学专业,再到1984年成立应用数学系,进而到今天的数学与统计学院,历经60余年。在这块数学园地上辛勤耕耘的前辈们,大多数已相继去世。据统计1966年"文革"开始时,重大高数教研室有42人[注2],其中党员9人。截至2023年5月,42人中已有28人离世,只有10人[注3]现在在重大享受退休生活,另有4人调出,情况不明。他们挚爱数学热爱学生的精神永远值得我们怀念。热切期望我们这块2000年扩充到B、C区的数学园地,薪火相传,百花盛开，群星璀璨。

[注1] 1960年下学朝高数教研室的46人是:

施铎、谢苍璃、王元吉、李净泉、张其俊、郑勋、邹世蓉、李平渊、罗国光、朱继生、陈廷槐、段虞荣、江约庭、周振黎、李茂林、陈申和、江青美、谢树艺、安彤、李代高、刘松、何良材、刘敏毓、陈为启、王宜涵、全理伟、石方俊、万象明、王杰、周元芳、杨万年、周环、游庆华、袁刚弘、李大用、武蔚文、刘永志、张济、罗玉芬、曾繁蓉、曹泳吴、王辉丰、王代先、姚贵玉、车兴惠、贾肇武

[注2] 1966年"文革"开始时,高数教研室的42人是:

施铎、谢苍璃、王元吉、李净泉、张其俊、邹世蓉、李平渊、罗国光、朱继生、段虞荣、江约庭、周振黎、李茂林、谢树艺、安彤、李代高、刘松、何良材、刘敏毓、陈为启、王宜涵、全理伟、石方俊、万象明、王杰、周元芳、杨万年、袁刚弘、武蔚文、王祯祥、曾繁蓉、曹泳吴、王代先、朱金明、伊亨云、周环、游庆华、刘定忠、周德玉、李伯葓、戴祥生、茅雁狄

[注3]现在在重大享受退休生活的10人是:

谢树艺、李代高、何良材、王宜涵、王祯祥、曾繁蓉、曹泳吴、朱金明、伊享云,周德玉。